文／陳玉金
這幾年手製繪本陸續被推廣，為了激發大家動手創作的興趣，有時繪本製作被描述成是一件簡單的事。想完成一本自己創作的繪本確實不難，但是完成一本能在童書市場銷售的繪本，卻不是簡單的事。在長期從事編輯工作和採訪多位繪本插畫家的訪談過程中，我發現插畫家們為了達到心中的理想圖像，往往耗盡腦力與精力，追求極致的表現，在創作歷程中所投入的耐心和對美的堅持，超乎一般人的想像。而參觀畫家們所提供的樣書（dummy），也往往是採訪過程裡最精采的部份，從其中更可以發現，為了完成一本理想的繪本，插畫家們所耗費的心力。
從初稿到樣書
通常繪本插畫家們在拿到文稿之初，會按照故事內容構思配圖，確定繪圖的頁數，接著完成每一個跨頁的版面設計（layout）。有了初步的版面設計，插畫家將草圖以簡略的筆法，畫在紙上，做分鏡的處理，再進行初步的樣書製作，以便檢查閱讀翻頁時，圖和圖之間是否連貫、圖文配置在翻頁間形成的韻律感是否能符合故事的情境，因此樣書的製作，就成為很多插畫家在正式進入畫稿繪圖之前，所採取的前置作業之一。
2007年初，在台北國際書展現場上，主辦單位邀請澳洲的繪本插畫家安˙詹姆斯（Ann James）談「童書會館經營與插畫創作」，現場她以2004年出版的The Way I Love You（文/ David Bedford）為例，分享她為這本繪本進行繪圖的過程，也帶來好幾本她在本書出版前製作的樣書。
The Way I Love You這本繪本中的主角是三歲小女孩，故事描述小女孩和小狗之間的溫馨互動。當安˙詹姆斯接到出版社提供文字作者的文稿時，她的第一個感覺是「文字很甜」，因此希望圖像不要表現得太甜。當她在為書中的主角定型時，決定採用墨為顏料，用筆刷畫出心中想要的筆觸。在繪製的每一個階段她把草畫傳給出版的編輯，進行定稿前的討論。因為這本書合作的出版社並不是大出版社，編輯人員不多，所以她合作編輯就是藝術顧問，只要編輯認可，就可以進行下一個步驟。
安˙詹姆斯在演講中提到，為了專心創作，她到位在澳洲鄉下的小屋創作，在那裡電話不會響，也沒有人會找她。為了畫出符合書中的主角模樣，她花了很多時間畫小孩和小狗，以自己養的小狗Kip作為模特兒，拍了很多小狗的照片。
一開始，她計畫將整本書中想傳達的想法，集中在小女孩和狗的互動上。畫了很多草圖，再把畫好的草圖全部都貼在牆上，作方便自己檢查。創作了大約兩個月，有一天，詹姆斯突然決定改變創作使用的媒材。因為那天她去看了一位藝術家的作品，畫中碳筆的筆觸感動了她。於是，她開始嘗試改採用碳筆來畫，原本用黑色，後來換成棕色，這也是定稿後所使用的媒材。
詹姆斯創作的過程很自由，有時一幅畫會重複畫到二十次，一直到她滿意為止。每一本書在完成之前，都會有很長的時間做草稿的創作，每天九點到下午五六點工作，中間她會安排兩段時間，帶小狗出去散步，趁著在散步途中，也順便思考畫面的安排是否適切。
由於文字作家寫好故事之後，已經由出版社決定整本需要完成的總頁數，但詹姆斯發現想畫的圖，總是超過作家決定的頁數，只不過最後還是因為彩圖太多會增加印製成本，還是回歸到原本的頁數設定。
在安˙詹姆斯分享繪本創作的過程，最讓人感到興奮的就是她秀出很多大大小小的樣書。這些樣書只是作為落實繪圖的參考使用，為了方便，一開始她著手製作的樣書和出版後的大小並不一樣，但按照等比例縮小，她以簡略的筆法畫圖，配上手寫的內文。這本樣書是為了給自己參考用，所以並不裝訂，只是一個長條型的摺頁。詹姆斯根據每一次修訂的樣書，仔細思考後，進行細部修訂。為了完成The Way I Love You，就這樣陸陸續續製作了十本，按照將繪製的繪本大小等比例縮小，或尺寸一樣的樣書。
安˙詹姆斯習慣使用影印機把畫下的初稿印出來，接著在影印稿上面著色，做成進一步的樣書。當她從事每天例行的散步運動時，會把樣書帶在身邊，想到的時候就拿來翻閱，再決定是否要做修訂。有時候，她也會嘗試改變文字的順序，看看是否更加順暢。以The Way I Love You為例，因為文字中並沒有談到主角是男生或女生，有段時間，她想把主角改為小男生，但和編輯討論後，將她的想法又拉回到小女生，於是有了這本書現在的樣貌。
總之，越到了接近定稿後期的樣書，經過反覆幾次的修訂，不但畫面越來越清楚，文字也以打字的方式呈現，也就更加接近完整的書籍面貌。等所有的畫面都確定後，才著手進行圖稿的繪製和上色的工作。
精美的樣書製作
截至目前為止，我所見過最精緻的繪本樣書，是繪本畫家賴馬所做的。今年四月間在一次訪問中，他拿出各式各樣收藏在塑膠盒裡的樣書，真是讓人嘆為觀止。
據我所知，並不是每一位繪本畫家都有在繪本製作前，製作樣書的習慣。請教賴馬，為什麼他會做這麼多的樣書，他回答：「我做樣書，不是學習來的，而是認為一定要這樣做。如果你已經把故事中的畫面想的很確定了，當然也可以不要這樣做。但我每一本書幾乎都會做很多的樣書。我會把畫好的圖稿拿去影印，再做成樣書，美編完稿的時候，看到樣書，就知道我要的設計是怎樣的。」
賴馬多數的繪本創作，都由他個人完整包辦故事的發想、文字的撰寫、圖像的繪製，甚至連全書的美術設計都構思完整，因此和安˙詹姆斯不同的是，書籍的尺寸可以不受出版社影響，自己決定想要的大小，所以樣書的開本，在還未定稿之前，經常是多變的。
從賴馬製作的樣書，可以看到一本書構想演變的過程，從最初期可能是簡單的在影印紙上畫簡略的線條稿，裝訂也很簡單。接著，將已經完成的文字，進行打字和確定字體的工作，然後列印出來，再剪貼到新的樣書上。等畫完彩色圖稿後，他還會不厭其煩的將彩色圖稿拿去影印，完成後按照即將完成的尺寸大小裁切，另外把文字內容打字列印，剪貼在彩色列印的圖稿上，完成更加接近成書的樣書。就這樣，逐步逼近理想中繪本出版後的樣子。換句話說，經過這麼精密構思出來的作品，到了美術設計完稿的階段，只要照著原創者的想法去執行，就可以完成了。
賴馬的樣書，最大的特色就在於收藏和整理都很乾淨，連原畫也都收藏的很完整，畫面十分乾淨，這點是很不容易的。由於賴馬創作的繪本多數是自己包辦構思故事與繪圖，所以文章和圖像的部份可能進行更多的變動，從他所提供的《早起的一天》出版前的樣書，就可以看到，他在樣書上寫的書名，原本是《期待的一天》，後來又加註為《令人期待的一天》，但最後的定版是《早起的一天》。
小結
製作繪本之前，如果能進行樣書製作，除了可以提供畫者在從想像到構成畫面的落實，最重要的是，繪本是立體的，當每一個畫面和畫面連結成一本樣書，就可作為翻閱流暢感的試驗，方便檢察畫面中構圖的缺失，作為改進的測試。我想，這也是為什麼許多畫家能夠不厭其煩，製作出一本又一本的樣書，最大的原因所在，也可見樣書製作對於完成一本繪本的重要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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